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雨夜中的陌生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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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0-08-05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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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是以前一個磚窯的取土坑,有兩個足球場大,很深,廢棄後每天都在填容東城區的垃圾。吳勝利挖好墓坑,抹一把臉:雨夜中一個黑色的人影,沿着垃圾的傾倒的斜坡一步一滑地移過來。

吳勝利一驚,不由得把鐵鍬尖朝前,斜點在地面,做出随時刺殺的準備,那人在相距十幾米的地方站住,四周冷森森的,雨不大,這是深秋的那種連綿細雨。吳勝利用腳勾轉提燈提起來,借着提燈的光,也隻能看見那人的大緻輪廓。

“怎麽?有事啊?”吳勝利問。

那人環顧一下四周,又盯着吳勝利腳旁的床罩卷和新挖出的土堆。“這麽晚了,還忙啊?遠道來的吧?我看見上邊有汽車。”那人說話壓低了嗓音,似乎有些焦急。

“我離這兒不遠。”吳勝利用鐵鍬示意右邊的土壁,他的車就停在土壁上邊不遠處。

“給誰下葬吧?”那人不懷好意地冷笑了一聲。

“我的狗死了,在市裏沒法處理,也不想讓垃圾車捎過來。”

“這條狗真不小。”

“是丹麥種和藏獒雜交的。”吳勝利放下提燈下意識地踢了一下腳旁的床罩卷。“你老兄不是閑遛彎吧?這麽晚了。”那人小心地往前挪了幾步,吳勝利借着透過斜細雨絲的朦胧的光打量那人:中等個兒,寬肩厚背,濕發貼在腦門上,仿皮革夾克,寬松的休閑褲,旅遊鞋。

“我想借你手機用用。”

“我沒帶手機。”

“放在車裏了”那人早就料到似的說,“剛才從車那兒過,我看見車裏有閃亮。”

“那你等我埋完狗”吳勝利盤算着,不想找麻煩就别再拒絕。他示威似的把鐵鍬低低輕輪起來從左手倒換到右手,在墓坑旁來回跨了幾步。那人很知趣地往後退了幾步,索性蹲下來。吳勝利單腿跪地,仍拄着鐵鍬把,一隻手拖動床罩卷,那人索性背轉身蹲着。吳勝利把床罩裹着的屍體輕輕推進墓坑,直起身來往坑裏填土,眼睛飛快地掃着那個人。

“半夜裏下着雨,你轉到這兒借手機?”坑填了一半,吳勝利喘口氣問。

“這邊兒有個牌局,我們開車從鄰縣來,不遠,四十裏地兒,沒成想來了夥子輸打赢要的來攪局,還冒充警察抓賭,我們打散了,我操他娘,掄大刀片砍!我跑的快,手機也丢咧,車還在村裏呢,也不知我們那倆哥們兒怎麽樣,想聯系問問。”

吳勝利不能斷定那人說的真假,繼續填坑。那人又說,“其實,半夜裏倆不認識的陌生人碰上,更危險。”

“是啊,不認識,又是半夜。”吳勝利開始用腳踩實坑裏的土。

“你沒明白我的話。”那人說“你不聽收音機?”

“沒注意聽”

“沒看電視新聞?法制在線?還有到處貼的協查通報?”

“什麽?”

“現在正追查兩個人,一個從省監獄跑出來的,一個從省精神病院跑出來的,都殺人咧。”

吳勝利後背一陣針紮的麻疼,“沒聽說”他說。

“今天早起”那人說,“天還沒亮,省監獄一犯人,開鏟車連沖帶撞二道門崗,打傷了兩個警衛,重傷。還殺死個警官,跑了,聽說那小子在部隊當過偵察兵,鏟車,監獄裏邊拆舊樓用的,水泥墩都撞斷咧,多大馬力!”

吳勝利一言不發。

那人又說,“也是今天早起,也是天還沒亮,省精神病院的一個病人跑了,帶着手铐,腳鐐跳窗戶跑的,愣是掰斷了手铐,砸開腳鐐,還勒死個值班護士,聽說那家夥有功夫,合金鋼的手铐都扭彎了,之前三刀戳死三個人,是檢察院用警車送去做司法鑒定的,懷疑有精神病,手铐腳鐐都沒敢開,還是跑了。”

吳勝利一陣寒顫,緊握着鐵鍬把兒。“不過,大半夜裏你跑垃圾場來借手機,又下着雨。”

“我剛說過,碰上一夥子輸打赢要的來攪局。”

“你走吧,我沒手機,有也不借!”

“你疑心我就是那倆殺人犯中的一個?”

“咱們各走各的,誰也别麻煩誰。”吳勝利說。

“我真要是那倆人,能告訴你他倆的事兒嗎?”

吳勝利沉默着想離開此地。

那人忽然往前湊,吳勝利強硬地立在原地,攥緊鐵鍬把兒。那人止步說,“要讓我說,你可能是那倆兒當中的一個。深更半夜在外面挖坑——”

“我說過,我的狗死了,再說,精神病人或越獄犯殺人了還會跑垃圾場挖坑埋嗎?比方說,你勒死了護士,殺了警官,用埋嗎?”

“那好,那好,咱倆都不是那倆人兒。”那人邊說邊用手撲打夾克。“嘿——冷,這雨都灌脖子裏了,你有手機,借我用一下,不妨礙你什麽。”吳勝利不說話,開始用腳踩實地面。

“你設計的挺巧妙。”那人說。

“什麽?”吳勝利潛意識裏明白那人指的是什麽,可仍脫口而出。

“我是說”那人用下巴往上示意,“每天幾十車垃圾順坡倒下來,滾到底,正好埋蓋住你那坑,先是埋蓋的湥?葬崦刻旒雍瘢?偻?崛兆泳昧耍?恢备?孛嫫剑瑥倪@坑底。”那人跺跺腳底,“到上邊齊地面,總得有十來米吧。”

吳勝利感到頭皮發麻。那人說的不錯,但是——,那人又說話了,“這雨能一直下到天亮,再下一個白天也許還晴不了,濕泥正能留下現場,雨水也能沖個一塌糊塗,連警犬都聞不出來,真的,每天晚上一擦黑兒,早起朦朦亮,環衛處的垃圾車都來卸車,我說你選的地方巧妙。”

吳勝利真想沖上去把拳頭硬塞進那人的嘴巴,一直塞到嗓子眼,還往裏塞!但是——他得沉住氣。他假裝唉了口氣,目測了一下他與那人的距離,腦子裏想着當他掄起鐵鍬朝那人砸下去,那人能不能一聲不出就倒地?在這黑靜的雨夜裏,一聲慘叫往往比不聲不響地劈死十個人更恐怖。他沉得住氣。

“你聽着,手機我借你用,不過,我埋的是條狗,完了咱們各走各的,我車不能捎你,手機送你都成,隻當我幫你,不過,我得先把内存卡卸了,號碼删清。”

“想得真周到!”那人口氣嘲諷地說,吳勝利仿佛看見黑暗中那嘲諷的白眼和下撇的嘴角,“送手機幫我?手機上的指紋别忘了擦幹淨,就當我偷你的不就成啦。”那人噓了口氣又說:“拿手機當封口費,低了點,不過,也行。”

“咱們走”吳勝利用命令的口氣說。用鐵鍬示意那人在前邊,那人一邊沿着垃圾斜坡往上走,一邊回頭瞧着吳勝利。吳勝利跟在四五步以外。

雨水冰涼地圍裹着他倆,不緊不慢地朝身上打,遠處仿佛藏着什麽秘密似的靜的讓人發慌。垃圾傾瀉的斜坡松軟,濕滑,他倆弓着身子往上邁,四周彌漫着雨水浸泡過的垃圾的腥臭味兒,腳下是悄悄的踩在廢塑料袋上的沙啦聲。

“你忘了拿提燈”,那人忽然說。

“我不要了。”

“可還亮着呢。”

“耗一會兒就沒電了,你這人話太多。”

“其實”,那人回頭停住,吳勝利也停住,那人動了一下,像是要逃走又像是要撲下來。“其實,你不用這麽戒備我,我用完手機就走。這之前,咱倆誰也别出意外,誰知道你那車——”那人又扭頭朝上邁步,很慢。“我是說你那車,胎給紮了沒有?車牌照卸了沒有?但我不幹那事,我是說,咱倆兒人在一塊兒,總歸安全。這黑雨天,還有個裝得跟正常人一樣的精神病和沒被認出來的越獄犯,說不定正四處遊蕩。”

吳勝利不說話。紮車胎,卸牌照,半夜開輛沒牌照的車要碰上輛巡警車——那人說不定真幹了。

“不要和陌生人說話,”那人拿腔作調地說。吳勝利懂得這份賣弄,那是一部電視劇名,就叫《不要和陌生人說話》。

吳勝利忽地腳下一滑,屈膝着地,緊接着手腕着地,胳膊肘着地,整個身子朝下溜,差不多是四肢張開斜趴下,可仍緊握住鐵鍬把兒。他用胳膊肘止住滑動。那人止步,似乎想貓腰,那姿勢既像來拉吳勝利又像準備朝下撲,可同時腳下也一滑,隻好半蹲式地站住。吳勝利趕緊弓起背立穩,鐵鍬尖朝前上方。“走你的”。

那人遲疑了一下,又往上邁步,他倆先後走一段不那麽陡的坡,腳下是些磚塊類建築垃圾,似乎還是一截水泥梁或半截的磚跺。“不要和陌生人說話”,那人好像仍沉浸在剛才的話題裏,或者不說話更使他害怕?“不要和陌生人說話,陌生人越少越安全,明年開奧邥??犝f北京周圍600裏地内,凡是帶污染的工廠都停工,暫住人口都返鄉,洗浴中心足療館的小姐們都遣送,治安查得可嚴咧,咱這裏離北京不遠,今早起又跑了……”

“嘭”的突然一聲,吳勝利腕子熱辣辣地麻疼,那人沒出聲朝後仰下來,吳勝利閃在一旁,坐下來用腳和鐵鍬把那人朝坡下翻。

管你是精神病還是越獄犯還是賭棍,總歸是爲民除害。那人生前說的對,這地方選的巧妙,跟剛埋的那個小姐并列。吳勝利顧不上喘氣,顧不上揮汗如雨,挖!埋!都是爲民除害,跟那小姐并列,那小姐竟敢敲詐!

當他把那人拖進新墓坑時,才使勁吐了一口氣。那人還活着,因爲哼了一聲,抽搐了一下。埋!吳勝利把已經暗淡下來的提燈也扔進墓坑,那人生前說的對,雨和垃圾會沖變和掩蓋現場,埋!

車在那兒停着。手機的閃燈映出雨水在玻璃上的流痕,遠處公路上有汽車的黃團團的燈在雨霧中移動。吳勝利抖着頭上臉上的水,感到一陣極度亢奮過後的懈怠,他疲軟地拉開車門,把鐵鍬斜放進去。不行,要是碰上夜巡警車,怎麽解釋這把既是工具又是兇器的泥鍬在後座?不過,也不能留在現場,扔遠點。還有,得檢查一下車胎和車牌照,那人生前不是說——吳勝利踢車胎,不軟。又低頭看牌照,這時,貓在車的一側的另一個陌生人,攥着一柄尖刀,蹑手蹑腳地朝他湊過去。

2018年1月18日

雨夜中的陌生人

这是以前一个砖窑的取土坑,有两个足球场大,很深,废弃后每天都在填容东城区的垃圾。吴胜利挖好墓坑,抹一把脸:雨夜中一个黑色的人影,沿着垃圾的倾倒的斜坡一步一滑地移过来。

吴胜利一惊,不由得把铁锹尖朝前,斜点在地面,做出随时刺杀的准备,那人在相距十几米的地方站住,四周冷森森的,雨不大,这是深秋的那种连绵细雨。吴胜利用脚勾转提灯提起来,借着提灯的光,也只能看见那人的大致轮廓。

“怎么?有事啊?”吴胜利问。

那人环顾一下四周,又盯着吴胜利脚旁的床罩卷和新挖出的土堆。“这么晚了,还忙啊?远道来的吧?我看见上边有汽车。”那人说话压低了嗓音,似乎有些焦急。

“我离这儿不远。”吴胜利用铁锹示意右边的土壁,他的车就停在土壁上边不远处。

“给谁下葬吧?”那人不怀好意地冷笑了一声。

“我的狗死了,在市里没法处理,也不想让垃圾车捎过来。”

“这条狗真不小。”

“是丹麦种和藏獒杂交的。”吴胜利放下提灯下意识地踢了一下脚旁的床罩卷。“你老兄不是闲遛弯吧?这么晚了。”那人小心地往前挪了几步,吴胜利借着透过斜细雨丝的朦胧的光打量那人:中等个儿,宽肩厚背,湿发贴在脑门上,仿皮革夹克,宽松的休闲裤,旅游鞋。

“我想借你手机用用。”

“我没带手机。”

“放在车里了”那人早就料到似的说,“刚才从车那儿过,我看见车里有闪亮。”

“那你等我埋完狗”吴胜利盘算着,不想找麻烦就别再拒绝。他示威似的把铁锹低低轻轮起来从左手倒换到右手,在墓坑旁来回跨了几步。那人很知趣地往后退了几步,索性蹲下来。吴胜利单腿跪地,仍拄着铁锹把,一只手拖动床罩卷,那人索性背转身蹲着。吴胜利把床罩裹着的尸体轻轻推进墓坑,直起身来往坑里填土,眼睛飞快地扫着那个人。

“半夜里下着雨,你转到这儿借手机?”坑填了一半,吴胜利喘口气问。

“这边儿有个牌局,我们开车从邻县来,不远,四十里地儿,没成想来了伙子输打赢要的来搅局,还冒充警察抓赌,我们打散了,我操他娘,抡大刀片砍!我跑的快,手机也丢咧,车还在村里呢,也不知我们那俩哥们儿怎么样,想联系问问。”

吴胜利不能断定那人说的真假,继续填坑。那人又说,“其实,半夜里俩不认识的陌生人碰上,更危险。”

“是啊,不认识,又是半夜。”吴胜利开始用脚踩实坑里的土。

“你没明白我的话。”那人说“你不听收音机?”

“没注意听”

“没看电视新闻?法制在线?还有到处贴的协查通报?”

“什么?”

“现在正追查两个人,一个从省监狱跑出来的,一个从省精神病院跑出来的,都杀人咧。”

吴胜利后背一阵针扎的麻疼,“没听说”他说。

“今天早起”那人说,“天还没亮,省监狱一犯人,开铲车连冲带撞二道门岗,打伤了两个警卫,重伤。还杀死个警官,跑了,听说那小子在部队当过侦察兵,铲车,监狱里边拆旧楼用的,水泥墩都撞断咧,多大马力!”

吴胜利一言不发。

那人又说,“也是今天早起,也是天还没亮,省精神病院的一个病人跑了,带着手铐,脚镣跳窗户跑的,愣是掰断了手铐,砸开脚镣,还勒死个值班护士,听说那家伙有功夫,合金钢的手铐都扭弯了,之前三刀戳死三个人,是检察院用警车送去做司法鉴定的,怀疑有精神病,手铐脚镣都没敢开,还是跑了。”

吴胜利一阵寒颤,紧握着铁锹把儿。“不过,大半夜里你跑垃圾场来借手机,又下着雨。”

“我刚说过,碰上一伙子输打赢要的来搅局。”

“你走吧,我没手机,有也不借!”

“你疑心我就是那俩杀人犯中的一个?”

“咱们各走各的,谁也别麻烦谁。”吴胜利说。

“我真要是那俩人,能告诉你他俩的事儿吗?”

吴胜利沉默着想离开此地。

那人忽然往前凑,吴胜利强硬地立在原地,攥紧铁锹把儿。那人止步说,“要让我说,你可能是那俩儿当中的一个。深更半夜在外面挖坑——”

“我说过,我的狗死了,再说,精神病人或越狱犯杀人了还会跑垃圾场挖坑埋吗?比方说,你勒死了护士,杀了警官,用埋吗?”

“那好,那好,咱俩都不是那俩人儿。”那人边说边用手扑打夹克。“嘿——冷,这雨都灌脖子里了,你有手机,借我用一下,不妨碍你什么。”吴胜利不说话,开始用脚踩实地面。

“你设计的挺巧妙。”那人说。

“什么?”吴胜利潜意识里明白那人指的是什么,可仍脱口而出。

“我是说”那人用下巴往上示意,“每天几十车垃圾顺坡倒下来,滚到底,正好埋盖住你那坑,先是埋盖的浅,以后每天加厚,再往后日子久了,一直跟地面平,从这坑底。”那人跺跺脚底,“到上边齐地面,总得有十来米吧。”

吴胜利感到头皮发麻。那人说的不错,但是——,那人又说话了,“这雨能一直下到天亮,再下一个白天也许还晴不了,湿泥正能留下现场,雨水也能冲个一塌糊涂,连警犬都闻不出来,真的,每天晚上一擦黑儿,早起朦朦亮,环卫处的垃圾车都来卸车,我说你选的地方巧妙。”

吴胜利真想冲上去把拳头硬塞进那人的嘴巴,一直塞到嗓子眼,还往里塞!但是——他得沉住气。他假装唉了口气,目测了一下他与那人的距离,脑子里想着当他抡起铁锹朝那人砸下去,那人能不能一声不出就倒地?在这黑静的雨夜里,一声惨叫往往比不声不响地劈死十个人更恐怖。他沉得住气。

“你听着,手机我借你用,不过,我埋的是条狗,完了咱们各走各的,我车不能捎你,手机送你都成,只当我帮你,不过,我得先把内存卡卸了,号码删清。”

“想得真周到!”那人口气嘲讽地说,吴胜利仿佛看见黑暗中那嘲讽的白眼和下撇的嘴角,“送手机帮我?手机上的指纹别忘了擦干净,就当我偷你的不就成啦。”那人嘘了口气又说:“拿手机当封口费,低了点,不过,也行。”

“咱们走”吴胜利用命令的口气说。用铁锹示意那人在前边,那人一边沿着垃圾斜坡往上走,一边回头瞧着吴胜利。吴胜利跟在四五步以外。

雨水冰凉地围裹着他俩,不紧不慢地朝身上打,远处仿佛藏着什么秘密似的静的让人发慌。垃圾倾泻的斜坡松软,湿滑,他俩弓着身子往上迈,四周弥漫着雨水浸泡过的垃圾的腥臭味儿,脚下是悄悄的踩在废塑料袋上的沙啦声。

“你忘了拿提灯”,那人忽然说。

“我不要了。”

“可还亮着呢。”

“耗一会儿就没电了,你这人话太多。”

“其实”,那人回头停住,吴胜利也停住,那人动了一下,像是要逃走又像是要扑下来。“其实,你不用这么戒备我,我用完手机就走。这之前,咱俩谁也别出意外,谁知道你那车——”那人又扭头朝上迈步,很慢。“我是说你那车,胎给扎了没有?车牌照卸了没有?但我不干那事,我是说,咱俩儿人在一块儿,总归安全。这黑雨天,还有个装得跟正常人一样的精神病和没被认出来的越狱犯,说不定正四处游荡。”

吴胜利不说话。扎车胎,卸牌照,半夜开辆没牌照的车要碰上辆巡警车——那人说不定真干了。

“不要和陌生人说话,”那人拿腔作调地说。吴胜利懂得这份卖弄,那是一部电视剧名,就叫《不要和陌生人说话》。

吴胜利忽地脚下一滑,屈膝着地,紧接着手腕着地,胳膊肘着地,整个身子朝下溜,差不多是四肢张开斜趴下,可仍紧握住铁锹把儿。他用胳膊肘止住滑动。那人止步,似乎想猫腰,那姿势既像来拉吴胜利又像准备朝下扑,可同时脚下也一滑,只好半蹲式地站住。吴胜利赶紧弓起背立稳,铁锹尖朝前上方。“走你的”。

那人迟疑了一下,又往上迈步,他俩先后走一段不那么陡的坡,脚下是些砖块类建筑垃圾,似乎还是一截水泥梁或半截的砖跺。“不要和陌生人说话”,那人好像仍沉浸在刚才的话题里,或者不说话更使他害怕?“不要和陌生人说话,陌生人越少越安全,明年开奥运会,听说北京周围600里地内,凡是带污染的工厂都停工,暂住人口都返乡,洗浴中心足疗馆的小姐们都遣送,治安查得可严咧,咱这里离北京不远,今早起又跑了……”

“嘭”的突然一声,吴胜利腕子热辣辣地麻疼,那人没出声朝后仰下来,吴胜利闪在一旁,坐下来用脚和铁锹把那人朝坡下翻。

管你是精神病还是越狱犯还是赌棍,总归是为民除害。那人生前说的对,这地方选的巧妙,跟刚埋的那个小姐并列。吴胜利顾不上喘气,顾不上挥汗如雨,挖!埋!都是为民除害,跟那小姐并列,那小姐竟敢敲诈!

当他把那人拖进新墓坑时,才使劲吐了一口气。那人还活着,因为哼了一声,抽搐了一下。埋!吴胜利把已经暗淡下来的提灯也扔进墓坑,那人生前说的对,雨和垃圾会冲变和掩盖现场,埋!

车在那儿停着。手机的闪灯映出雨水在玻璃上的流痕,远处公路上有汽车的黄团团的灯在雨雾中移动。吴胜利抖着头上脸上的水,感到一阵极度亢奋过后的懈怠,他疲软地拉开车门,把铁锹斜放进去。不行,要是碰上夜巡警车,怎么解释这把既是工具又是凶器的泥锹在后座?不过,也不能留在现场,扔远点。还有,得检查一下车胎和车牌照,那人生前不是说——吴胜利踢车胎,不软。又低头看牌照,这时,猫在车的一侧的另一个陌生人,攥着一柄尖刀,蹑手蹑脚地朝他凑过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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